羽毛球拍划过空气的声音清脆悦耳,我推开体育馆大门时,里面已经有三四个人在热身。每周三的社团训练我从不缺席,但今天似乎来了新面孔。
"来了?"教练老陈朝我点点头,指了指场边放着的矿泉水,"先热身,待会儿打几局。"
我应了一声,目光却被场地另一端的身影吸引。那人身形修长,穿着纯白运动服,正独自对着墙壁练习扣杀。每一击都带着凌厉的破空声,白色羽毛球在墙面留下浅浅的灰印。
"那是沈砚,"老陈顺着我的视线解释道,"体校转来的,单打成绩不错。"
我点点头,拿起球拍开始拉伸。沈砚我认识,上个月市级比赛的黑马,以刁钻的网前球和近乎暴力的扣杀出名。我就是因为他而来社团的。
热身完毕,老陈吹响哨子召集所有人。"下周六有场友谊赛,双打。今天开始分组训练。"他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名单,"李明和王浩一队,张婷和刘佳一队......"
我漫不经心地听着,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。
"小屿和沈砚一队。"
我猛地抬头,正好撞上沈砚扫过来的视线。他的眼睛很黑,像两颗浸在冰水里的黑曜石,看不出情绪。
"有问题?"老陈挑眉。
"没有。"我硬着头皮回答,余光瞥见沈砚已经转身去拿水,背影透着疏离。
分组完毕,老陈安排我们进行配合训练。我走向沈砚时,他正在调整拍线,手指修长有力,骨节分明。
"我习惯打后场,"我试图打破沉默,"防守还行。"
沈砚头也不抬:"我看过你比赛。稳健有余,进攻不足。"
这话像根刺扎进我心里。我握紧球拍,指节发白。"至少我不会因为抢攻丢分。"
他终于抬头看我,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:"那我们很配。你是鞘,我是刃。"
第一场练习赛堪称灾难。沈砚的进攻确实凌厉,但他完全不考虑配合。我的高远球刚把对手调到底线,他就一个网前扑杀,结果被对方轻松挑到后场空档。
"你能不能别——"
"你太慢了。"沈砚打断我,擦着汗走向场边,"防守范围太小。"
我咬住下唇没说话。第二局情况更糟,我们几乎各自为战。当沈砚又一次抢了我的正手位导致丢分时,老陈吹停了比赛。
"你们俩,"他双手叉腰,"一个像脱缰野马,一个像缩头乌龟。双打不是这么打的。"
沈砚拧开矿泉水灌了大半瓶,喉结上下滚动。我盯着地面,感觉汗水顺着背脊往下淌。
"明天加练,"老陈说,"现在各自去练基本功。"
训练结束已是黄昏。我收拾球包时,沈砚早已不见踪影。更衣室里,李明凑过来:"听说你和'冰山'一组?真倒霉。"
"他技术很好。"我客观地说。
"是啊,可惜长了张嘴。"李明做了个割喉的动作,"上个月把体校搭档骂哭了。"
我心事重重地回到家,翻出沈砚的比赛视频研究。屏幕上的他像柄出鞘的利剑,每个动作都带着锋芒。而我,确实如他所说,更像个保守的防守者。
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到体育馆,却发现灯已经亮了。推门进去,沈砚独自在场上练习发球,白色T恤后背湿透一片。听到动静,他转头看了一眼,没说话。
"早。"我放下球包,决定主动点,"昨天我看了你的比赛录像。"
沈砚的动作顿了顿:"所以?"
"你习惯打'21分制',节奏快。我们平时打'11分制',我确实跟不上。"
他放下球拍,第一次正眼看我:"继续。"
"我们可以折中。"我鼓起勇气,"你负责前半场快攻,我守后半场。但你需要给我留0.5秒反应时间。"
沈砚沉默片刻,突然走向我。他比我高半头,靠近时带着薄荷味止汗剂的气息。"演示给我看。"
接下来的半小时,我们尝试了新的站位。当我成功接住他故意打出的几个刁钻球时,沈砚点了点头:"还行。"
这个评价从他嘴里说出来,简直像褒奖。
周六转眼就到。比赛在学校主体育馆举行,来了八支队伍。候场时,沈砚一反常态地主动说话:"记住,别管我的走位,守好你的对角线。"
我点头,心跳如擂鼓。第一场对手是去年的亚军组合,配合默契。开局我们落后3分,沈砚脸色越来越冷。直到一个多拍回合,对方猛攻我的反手,我勉强接住,沈砚突然从中场跃起,一记漂亮的劈杀得分。
"好球!"我忍不住喊出声。
沈砚擦汗时嘴角微扬:"鞘不错。"
这句话像打开了什么开关。接下来的比赛,我们渐入佳境。沈砚的进攻如断刃般锋利,我的防守像鞘一样稳固。第二场半决赛,对手专攻我们之间的结合部,有几次险些得手。
"换位!"沈砚突然喊道。我们迅速轮转,他补上了我的空档。这种即兴配合通常需要长期磨合,但我们竟出奇地默契。
决赛对手是专业选手。决胜局18平时,对方一个重扣直奔边线,我飞身扑救,膝盖重重擦过地面。球勉强过网,沈砚抓住机会扣杀得分。
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,却发现右膝火辣辣地疼。沈砚突然出现在眼前,伸手拉我:"能坚持吗?"
他的手掌干燥温暖,与平日冷漠形象截然不同。我借力站起来:"小事。"
最后两分,沈砚完全释放了攻击力。当我用一个刁钻的吊球拿下赛点时,他冲过来抱住我,心跳隔着运动服传来,又快又重。
"我们赢了。"他在我耳边说,呼吸灼热。
领奖后,老陈拍着我们肩膀:"早知道你们这么配,早该安排一队。"
沈砚破天荒地笑了,眼睛弯成月牙,完全不像平日冷峻的样子。回更衣室的路上,他突然问:"下周训练你还来吗?"
"当然。"我揉着膝盖上的淤青,"我们的配合还有提升空间。"
沈砚点点头,递给我一瓶冰水敷膝盖:"下次,我会提前喊走位。"
这大概是他表达友好的方式。我接过水,突然明白老陈为什么把我们分在一队。断刃需要鞘的保护,鞘也需要刃的锋芒。而我们,在不知不觉中,已经成为了彼此最合适的搭档。
更衣室镜子映出我俩的身影,一个沉稳,一个锐利,却意外地和谐。沈砚注意到我的目光,挑眉:"看什么?"
"没什么,"我笑着摇头,"只是在想,'断刃与鞘'这个名字挺适合我们。"
沈砚愣了一下,随即轻笑出声。那一刻,我知道我们不仅是球场上的搭档,更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。